每個人當兵都是一個故事,以下是我的故事,並不是拿來比較誰輕鬆誰好運,退伍十年多了再不記下來就會忘記。
前言
應該是大三的寒假,參加了預官的考試,以105/200左右的低分考上了砲兵特官,就是所謂的務役預官少尉。受預官訓時有很多單位來徵選排長的,其中「中正預校」也來徵選「輔導員」,他要求的資格好像是要物理化學數學等系畢業,有教師證的優先(這點有沒有說有點忘了,不過最後很多考上的都是有教師證),因為考的是物理吧(考幾科我忘了),至少這科我還知道一點,所以輕輕鬆鬆的考上了,考上後是兩倍錄取兩個取一個用抽籤的,所以就排隊抽籤,記得有六個名額十二個人排隊抽,我那時就排最後一個,打算由別人抽不抽得中來決定。會報考的考量就是至少不會去外島,因為那時各分科的特官(有選專長的叫特官,考剩下的全變步兵統稱預官)會輪流帶出去抽籤,中金馬獎的回來會受到大家英雄式的看待。
我排最後第十二個,其實不用抽不過仍跟著排隊,前面抽中的人會帶到旁邊寫資料,輪到第十一個時還剩下一個名額,沒想到第十一個人,也就是我前面的同梯向手心吹了口氣伸手進去抽,結果是一張白紙。非常非常的沮喪,當然最後我仍然作個形式抽了那個包在吸管中畫圈的紙。回去後沾沾自喜以為考上就爽了。
我無知的以為考上了中正預校的輔導員後,能上下班快快樂樂的服役到退伍,誰知是我夢靨的開始,我退伍後的一段時間早上醒來,還會以為我還在軍中,嚇出一身冷汗。
入伍
入伍時因為已經是預官,所以要受預官訓,總共是100天。報到分三天梯次報到,我是第三梯又賺了二天(好運),第三天的中午和大學的賴同學相約火車的車次然後約一起在火車上見面,那時手機是奢侈品,所以之前先說好約在第幾車次的第幾節火車見面,我們坐的是復興號,到了員林後,理論上賴同學應該要上車和我碰面,可是人實在是太多了,寸步難移,車行快到嘉義我們才在車箱相見,中午就到台南,並在台南火車站附近逛百貨公司,直到傍晚才依依不捨的去後火車站的集合點排隊上軍車,車子走走停停開了約一個小時才到新化的營區,車上的氣氛很肅殺,沒有人想講話,還好當初在集合時遇到大學同班的同學甲、乙、丙,大家決定一起上車,在車上大家還是小小聲的講話,心情是低到極點。
到了新化的知母義營區後天色已暗,150個人一連,他們分連的方法很有趣,在門口就有負責的士官開始把進門的排進隊伍,一行列十五人共十排,補滿150人後成立一個連並帶開。結果我是第150個到,我的賴同學是第151個,原本要排入下一個連,但是指揮的士官很體諒的問我們是不是一起的,然後叫另一個單獨來的人到別連去,到這個連真的超級好運,這也是事後大家一比較才知道的。因為連長是「官預」待退,至少是民間來的不是正旗生,能夠用良知和人性來帶部隊,而不是為了自己的績效凹兵凹下屬,像是放假規定收假是晚上九點,我們連長絕對不會強制我們七點或六點就要回來,至少隔壁連那個變態的正旗連長就是規定五點收假,另外像是中午休息時間,傍晚自由活動時間(5:30-7:30)我們都可以快快樂樂自由的進出營區、逛營站、打電話,這點隔壁連幾乎和作牢沒兩樣。(正旗生的變態中正預校就開始養成,其實不是我在扺毀預校,很多高中畢業後才進官校的人都沒像預校升官校那些「軍官」變態)。
在預官訓左右鄰兵都是什麼碩士博士,文化的水平很高,台大土木、電機、企管什麼聽起來很可怕的系所的畢業生都有,很快就和左右臨兵熟起來了,博士有老到三十三歲的,我們至少都有23歲,而帶我們的班長也不過二十歲而已,加上連長作風非常開明,所以排長班長也不會對我們大小聲,不過垃圾話倒是不少,退伍後全班九個人還有來苗栗大家聚一聚不過僅此一次而已。可以說受預官訓時算是服役中比較快樂的時期,比我在成功嶺的待遇好很多。這其中發生一位博士在受訓時中暑死亡,師長還因此去立院夾軟蛋,因此下命全師三十三度以上改室內操課看電視,這位博士真是死得其所,在這裡我渡過軍旅生涯的第二至四個月,我們的役期是二年,扣掉十八歲考完大學去的成功嶺35天,還剩一年十一個月~~結訓後放完三天假後回到營區,大家分別由不同單位的軍巴載走,有些比較遠的單位還整梯帶去火車站搭火車。這段期間全營的同梯就在餐廳等,不能亂跑,又熱又無聊,每次一台車巴停下來,就會有人進來喊什麼單位的起立,那些人好像解脫一樣穿著汗流浹背的迷彩服帶著大背包上軍巴。我是砲兵特官,砲兵學校在台南仁德吧,因為很近的關係,砲校的軍巴一直到快天黑才來,明明就很近又不快點來,這時也沒剩下多少人,一行約一百多人上了車,揹著大背包就去報到,從早上等到傍晚,到砲校已是晚上,非常的匆忙。
專長訓--砲校
在砲校時要去預校的人有十個編成了一班,然後加上大概30多個「國防役」編成了一個排,今年是有史以來第一屆的國防役,現在叫科技役。國防役和我們一起操課,因為上課是以排(四十人)帶開操課。原本砲校的訓要受訓三個半月,但是因為預校缺人,所以我們的訓期縮減為四週,而國防役只受訓二週就退伍,其實不到二週,不過十天而已就看到他們那一群人喜滋滋的整理行理,直接領退伍令退伍(真的是非常非常的羨慕)。國防役的同梯非常的好,很優秀同時也非常慷慨,經過我們預校的床位時,什麼內衣內褲軍用品皮帶銅油鉛筆一大堆都送給我們,而我們也和他們萍水相逢互道珍重,這一幕讓我印象很深刻,祝福他們。砲校生活一個月沒什麼特別的,大學賴同學好死不死也是砲兵的,不過他很慘抽到「東南島」在東沙--離島中的離島。休息時間就來找我串門子。在國防役走之後我們一排上課只剩下十個人,上課軍官看我們準備要去預校,有時連教都懶得教,可以三個小時的課聊天三個小時,砲操什麼鬼的也不要求我們跳了,戰術砲術上課也是大家迷迷糊糊的混過去。而我們其他的人就慘了,每週三晚上有散步假,從下午六點到十二點可以出去外面逛逛,例如台南市的電影院,而每週二晚上都要考試,通過的人才能放,考試的東西當然無可避免的非常無聊,例如用槍時機,軍人禮儀範例、衛哨兵難務守則等,要我這種理工科的來用背的真是無聊到不行。
在砲校一次政戰宣導去禮堂集合,政戰宣導是非常的無聊,只聽輔導長在上面說一些垃圾話加上炎熱沒有冷氣,大家都想睡覺,因此營長特別交待,只要有人睡覺,這週禁假,而我才不鳥他們什麼規定,說睡就睡,事實上我還真的醒不了,因此會議結束約有六個左右被禁假,包括我,這週六大家休假,我就拿著除草機去除草,其實還滿好玩的,營區外圍有靠鐵路,火車會從遠處經過,事實上累雖累但是難得的經驗,那天傍晚,留守的士官好心的讓我們去「散步」,言明第二天八點報到,我二話不說的坐上巴士衝回台中,營區是一分我都不想多待,回到家已快11點,休息一下後三點又坐車回台南。
在砲校撐了二十五天,終於最後給我們三天的結訓假,放完假回來的晚上,大家都很輕鬆,因為明天就要去預校了,第二天一大早我們還和隊上長官拍照留念,等中正預校來的專車,中正預校在高雄,車子很快就到了預校。
下部隊--中正預校
剛入校門時,覺得學校好大,從門口到營區,車子又開了一兩分鐘,還在想這個學校可能會很「不錯」,其實這才是噩夢的開始,用休閒的心情進來當然越大越好,當住進去時反而覺得越小越好,光掃地就會掃到手腳發軟,普通國中生是十多個人負責一個教室,我們這是二個人負責整間教室,十幾扇窗一個人,這是後話。
校本部,正門進來的大樓,不是什麼好地方(民國87年攝)。
這學校主要分為校本部、初級部、高級部,「部」大概是師級的單位,分年級由中校或少校擔任管理職,稱為隊長,我們到初級部本部下車後就到中山室集合,此時高級部有兩三人就被高級部的軍官帶走了(考預校時直接有考初級部或高級部),留下來的要抽籤,因為有三個年級所以分為三個大隊。我抽籤時抽到三大隊,在場的學長全部一付歡天喜地的樣子,那不是因為氣氛很活絡,大家很和協,而是一種笑聲中帶著看好戲的劇情。
抽完的結果同期只有一個人和我同隊,這位同期的叫他林排好了,林排是一位超聰明的同學,他說他智商136我絕對相信,大事小事他都能準確的預測,和他相處的確感覺是楚囚相對,也是唯一比較能交談的人,不過我和林排不是因為處境相同而相處融洽,事實上我和他在砲校受專長訓時就是鄰兵了(坐我旁邊的)。值星的學長帶我們去一間臨時的寢室後,稍微說明一下大隊的近況就離開了,他好像姓陳,是很棒也很忠厚的人。下午是我們來此開的第一次會議,隊長坐在正中央,我那時只聽風聲,沒感到肅殺的情況,不過此時只看一個個學長被叫起來指責,開始慢慢的「進入情況」。過沒多久隊長安排我接替一個帶班不佳的學長,調他去當接線生,所以我就搬到二樓和另一個台中來的學長同寢,就稱呼他為楊排學長。他是一個很會說閩南語也很會唱歌的人,常和我講隊上的點點滴滴,還有很多亂七八糟我一開始還都不能認同的鬼道理,不過在退伍多年後我還是會慢慢咀嚼他的話,也慢慢的了解他原本的意思。本質上我發現楊排學長是很好的人,不過因為隊上的環境太嚴悛了,肅殺氣氛很重,所以他能照顧我的實在很有限,事實上,我覺得他們過得也很辛苦。
中校隊長對我們少尉的態度是極為嚴格(還是刻薄?)的,常常被集合起來責罵,例如某個學生在走廊丟了垃圾,掃地用具亂丟,送洗衣服凌亂等,就會被緊急集合然後一股腦兒大罵。或是帶著全隊的軍官去詢視掃區,發現學生打馬虎的地方,該班的負責人就被罵得狗血淋頭(奇怪那時如果不是罵我的話我還會覺得好險,有點沾沾自喜)。
每天例行的開會二次早上八點半和下午一點,開會時某些班就會被抓出來檢討,檢討對象可能是班上的學生或是帶班的缺失,例如某個學生在用餐時不在現場在外面被隊長抓到,隊長開會可能就會問:「昨天下午6點45分你在哪裡?你們班有兩個學生沒去吃飯你知道嗎?」如果你的情資掌握不足,支唔其辭時就會很慘(大部分菜的時候這種情形會常發生,一檢討就可能是一兩個小時,被罰站一兩個小時也是有可能的事;或是例如班上有人受傷,隊長看到就會詢問該班負責人受傷的原因,處理的情形,電話聯絡家長沒之類有的沒的,應答不了就會很慘;事實上自己的班太多事情很難掌控,加上剛進去,人都不熟,一定會被罵。開會的氣氛太肅殺,大家都很沉默,表情很凝重。
會議室是一個一樓的小房間,由三個正方形桌拚起來的長桌,長桌短邊的地方一邊是靠門,隊長坐另一邊,大家坐長方形桌兩排,他的左手是「行政官」,右手是資深學長;行政官也是少尉處理全隊學生的資料成績,等於是一人教務處,除行政官外資深學長大概是本隊唯一不會被罵到的學長,因為他實在太精實了,他帶的班也精實到不行,這點除了佩服還是佩服。基本上靠近隊長兩邊的人多半是紅人,離越遠的越黑,真的是一點也不假。
每天兩次會議多半會先由值星官宣布要做的事,宣布完大家會由比較輕鬆的心情轉為嚴肅,因為會請隊長出來,隊長不苟言笑,我幾乎沒看他笑過;會議中只有隊長一人在講話,大概除了一兩位紅人外我們全噤聲不語,當天如果沒被罵到還會有一點點小高興(好奇怪的心理)。有時值星官做不好,被罵到臭頭是常有的事。因此我也常被罵到臭頭,大概菜的時候是數一數二黑的,做什麼都被罵,每天又累得半死。
那時坐的位置是非常角落,真希望開會趕快過去,不要點到我,不過那是不太可能的事,有時隊長講到火了,立刻「檢束」(軍官扣假),當場請值星官拿假簿來在你面前劃掉。也許早上還想說下午撐過去的話,馬上就能放假了,當被劃掉那一刻真想哭(還真的沒哭),那種心情是非常的絕望,只有經歷過的人才會明白吧!所以剛去的第一個月幾乎沒放到假,原本約兩週放一次,結果一檢束,就要再等兩週,一個月就過去了。學長其實也滿好的,他們雖然也積了很多假,不過在排假的時候(月初要事先排好,定案後就不會變更了),像我們這種學弟沒什麼資格排假的,學長還會出來說某某學弟一個月都沒放到,這週給他先放之類的,心中的感激難以用言語形容,真想哭。想想現在當兵是見紅就放真是不可同日而語。
我們的營區,在這我渡過兵役的一年七個月,在這裡預官最小,因為兵和士官比預官少,地位還比預官重要。(民國87年攝)
因為年輕時一切都太輕浮了,什麼事都想用捷徑來完成,做事很不確實,所以這三個月可說是非常的辛苦、疲勞、累加上被罵,另外學生又很難帶,整個隊兩個兵,兵都比官大,所以當夾心餅乾真不是人幹的,也只能咬著牙數日子,還有一年七個月六個月這樣算,所以這段期間感冒加上過敏,真是非常的難過。在辛苦了三個多月後,其他專科學校像工校化校等結訓的預官也紛紛來到我們隊上,一時多了三四人,這些人都是我的「同期」,我們並沒有像其他單位一樣早來兩天就了不起當學長,大家一視同仁,人多的好處是隊長的注意力轉向其他的人,被罵的機會減少了,其餘點點滴滴就不再形容,只知是一個字「苦」所不能形容的。
去預校時已經是快十月了吧,這個冬天雖然不冷,但是很難熬,每週三的莒光日上午兩小時的電視時間是唯一可以休息的,有時就給他睡個兩小時,後來處長規定不準睡,睡的人罰站,還是擋不住瞌睡蟲,因為實在太累了,要不要被抓全憑運氣了,處長坐在後面,偶爾會巡一下,只要不一直點頭,後來練就一種功夫就是「感覺有人經過」馬上眼睛就會睜開,所以偶爾才會被罰站到。這個冬天一直到過年學生離開了才稍微感到輕鬆一點,第一個過年我自願留守,別隊兩個,本隊只留一個,而且留除夕和大年初一二三天,因為過年留守真的很好沒有學生,當天晚上只有我在,我在寢室裡打蚊子當休閒,這裡旁邊是大排水溝,加上一堆樹,蚊子多得是聚蚊成雷。整個營區空著很可怕,除夕夜晚上有兵來找我去吃「年夜飯」,就是所有單位的留守人員在大餐廳內用餐,吃的還不錯,不過部隊待過的人都知道,就算是吃山珍海味不如去外面吃一碗陽春麵來的自在。晚上巡完後就龜在自己房間。過年早上六點就被兵叫起去校本部領紅包,簡單的吃過早餐後就走到校本部去,其實我不愛領這個錢,要穿軍服要早起,到了之後全部站好等,不知等了多久,大概半小時以上吧,校長(一科星)出來了,發給每人一包,軍官兩百元,兵50元,裝笑維,不過我當兵時領了兩次,第二次減為100加上兩張彩卷。第二年同期見我又要留守過年就酸我說過年留守不錯有紅包,我告訴他實情後,他也不想要領這個錢,實在是太裝笑維了。
過完年我的情況也沒好多少,因為六月和九月學長要退伍,他們的心情都變得很愉快,幾乎很少被釘,事情也做的比較少,排公差也沒學長的事,全由我們七八個學弟在頂,事實上我們比之前更累了,因為被釘的人都是學弟,不過這校本部要求我們招生派人,來調查可派的人,結果因為我住苗栗,所以我變成負責苗栗的招生官。這段期間我都不在隊上,足足有二十多天,每天的任務是跑遍苗栗的大小國中,發傳單,開說明會一些有的沒的,誰知這種事在我退伍後全部整合為「國軍人才招募中心」,而現在根本不用這樣招人,想讀的人多到爆。回到隊上已經三月了,逍遙完當然日子也不好過,被釘的機會更多了。
多到做不完的任務
本來輔導員的工作以夜間為主,日間開完會就沒事可以休息到中午,運氣好可以有2個小時,運氣不好大概就是直接吃飯。中午學生放學集合帶他們到餐廳用餐,用餐完看是要釘學生整理餐桌洗餐盤還是帶隊回寢室就寢都可。下午一點左右要把睡眼腥松的學生叫起然後趕他們去班上。下午學生去上課(到五點)我們就開會,開完會大概還是2個小時可以休息。後來發生了學生上室外課一群人散步在校園沒有排隊被其他長官糾正的事件(或是別大隊都有排隊集合本大隊沒有被唸),大隊規定室外課都要有軍官帶隊到上課場地,這種規定很惱人,因為一就是休息時間被切斷斷;二是上課場地很遠,例如游泳池是最近的就要走五分鐘;如果是足球場或羽球場那就要走十分鐘以上,所以我們都騎自行車陪同。
後來校本部規定[註1]押菜一定要有軍官陪同,所以我們又多一項任務,就是押菜,所謂押菜說穿了就是在天還沒亮五點半左右就要坐著軍用大卡,到國軍的蔬果集中場去採買,菜單已事先報出去了,要做的事只是把當天全初級部要吃的菜「拿回來」,苦是苦在五點就要起床,還好兵會叫,不過寒冷的冬天五點起來真是很要命,五點半就要上車出發了,到集散地約六點,軍巴上一般而言會有三個兵,他們坐後面,開車的是士官,他只負責開車而不下車的,而軍官只負責「負責」(負責什麼鬼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出事有軍官在場上頭的人比較不會死大概是這個意思),這些兵就要負責搬菜點貨,拿東西,而我就在旁邊看或發呆或休眠,有時出手幫拿一些輕的東西,東西全部上車後,就去他附設的餐廳吃早餐,大概吃個三四十元,吃完就上軍卡回營區,這時也差不多要七點了,廚房會在半小時內把早餐準備好,因為早餐中的稀飯、罐頭都是現成的很快。這件事原本是每天各大隊派一軍官所以三天輪一次,所以一個月大概輪兩次,沒想到後來變成我的「主要工作」,這也是後話了。
不久因為營區有人失竊,所以規定軍官要夜巡,一次排兩個,所以大概二週會輪一次,夜巡點有簽到單,一整夜只要去十二點和三點簽到兩次就可以了,而且第二天有補休。所謂補休是可以不用吃早餐,直接睡到中午,這樣就不必開會了(理論上,事實上有時還是會被叫下來),算是不錯的事。反正軍隊就是會做這種表面的事,事實上只不過是出事有人負責有個交待而已。
還有一種叫做督課,就是一次兩個小時,在教室的走廊安排兩張學生的課桌椅,坐在那邊,要巡堂,登記上課不乖的學生,更重要的如果有長官來的話就要敢快通報隊長。說穿了就是長官怕被抓包,找個哨兵在前面。不過對我們而言,只是更加疲憊,當然打瞌睡也是我會做的事,還好同期的都會互相支援,一次校長車子開來到川堂,我那同期正好是林排,他立刻用很響亮的聲音起立,然後在校長還沒下車就往前站一步,因為動作很大,我馬上就醒了,在校長一下車就喊校長好,另一方面通報隊長迎接,成功了完成了通風報信的任務。
風風雨雨到了學長第一梯退伍第二梯待退後對我而言有了轉變,因為本隊的行政官退伍了,退之前隊長有問他接任人選,那學長點名找我,事實上我的班也帶得亂七八糟,來做行政也是比較好。因為早上就被指為行政官,立刻開始接工作。接了才知道等於接了整個教務處,行政內容之繁鎖,所有大隊的文,報表資料文件,都要在很快的時間準備好。也才知道學校的行政很沒效率,例如初級部要調查全年級同學的某項資料,就要發調查表到各班,再收回輸入,然後再印成漂亮的文件報出去。隊長要成績報表,查誰進步多少分,退步50 分的100分的有多少人,月考完也是要做成「一冊」統計報告「精進分析」。不過還好我的電腦底子尚可,速度也越來越快。另外是建立完整資料,部裡要調查資料我就不用再一班班調查,效率提升也減少同期的困擾。雖然剛接時二三週都忙到一兩點,不過也慢慢漸入佳境。這時期的我只能說比較不黑,也少被釘了。
行政官學長退伍後,突然又多了一項工作叫做陪診,陪診就是學生受傷或生病校內的軍醫無法處理時,會轉診到802去。轉診去的時候是由校內的救護車載過去,這個工作就是陪著學生過去,然後拿著學生證去幫忙辦理掛號領藥住院出院通知家長等程序。這個工作原本是由職星官或是該班的輔導員擔任,但因為常常去醫院一去就要一天半天的,很多輔導員沒空,只好找「比較沒事?」的行政官來幫忙。這個工作說實在的很無聊,因為在醫院沒什麼事好做,802附近也沒有什麼商店,連賣飲料的地方都沒有,又沒有交通工具,去醫院只能在那邊乾等學生看診完。有遇過一兩次學生要住院(外傷開刀還是什麼的),傍晚送過去,開完刀大概接近11點,然後推到病房,在醫院要陪學生也要聯絡隊上告知狀況,電話打的都是自己的錢。晚上留守在醫院只好到處找病床睡,還好兩次急診室都有空病床,就躺在那睡,白天再回部隊,雖然病床不好睡,會擔心被趕(實際上沒被趕),但是都睡得滿熟的一覺到天亮,醒的時間是看到醫院外的光線透近來,彷彿已經退伍了,心中真是五味雜陳。這個工作有個麻煩的地方,就是來的時候有救護車送,但是回去的時候就沒有了得自己想辦法,如果學生多,可以大家分攤計程車資,但如果只有帶一個學生,常常得自己吃掉計程車費用,在沒錢的那時候,真的很不喜歡。
我們帶的是三年級,三年級在六月會有一次升學考,大概80%的人會考上本校的高中部,其餘考不上的人會去士校,等於是他們的聯考,因此我們有長達一個月的管制休假,大家都很辛苦,不過因為我是行政官,說穿了假日反而沒事,所以我還是能休,這點我就得好好拿捏,因為同期會有人有意見,也就因此,我把大家最不愛的押菜接下來,只要我當天沒休假,就幫大家押,一直到隔年的二月新的一批學弟來的退伍前兩個月我才懈下這個工作。這一個月的專業值星是林排和陳排(後來當我的室友),他真的很利害,各細節都掌握很好,所以隊長很欣賞他,他也是很少被釘的人之一,直到三年級考完結束全部放大假我們才總算鬆一口氣。
四月的時候來了一位陳排他是裝校結訓的,所以很晚才來,雖然是第一梯,報到時比到第二梯更晚,後來暑假過完我和他一起住到三樓去,因為我們同寢是一二班一組,三四,五六、七八同寢,而他是九班沒有十班,因此和我一組,我常和他天南地北的聊起來,他的底子比我還要深厚很多,對時勢的分析也是精僻入裡,所以我和他可說是默契非常好。開始可以說我當兵的生涯進入了平穩的階段。這期間我的地位大概是不黑也不紅,一直到十月後我的地位才開始越來越紅,直到退伍時隊長把全隊唯一一個國防部獎狀的名額給我,由最黑的人到最紅的人,其中隊長對我態度的轉變,並不是突然,而是漸近的,講難聽點,這當中我用了非常多的心機,收到的成效完全在我的掌控之中。
要僥情要做作就是我對和長官相處的經驗,這裡並不是如字面這麼簡單,而是要用心思加上一點運氣和極佳的實力。大概是快退伍的過年前,隊長問我:「奇怪我看你好像不太會帶班,你真的是學校的老師嗎?」我回答他:「老師有兩種,一種是領導型,另一種是研究型,我屬於後者」。人真的滿奇怪的,剛來時恨他恨得要死,退伍後還會想他,因為他啟發我面對接下來的人生,最大的價值關轉變就是不會再去畏懼困難的事麻煩的事,也更有耐心和毅力克服困難,別人覺得辛苦的事和我當兵的經驗比起來好太多了,另一方面也了解部隊幾乎都是假,玩表面工夫多,這也算是當兵的收穫。
三年級畢業後,七月底前就開始忙接下來八月底新生要報到的事,這點行政官的工作主要是所有的標籤名牌行政上的文件規劃,雖繁但是比起上半年好太多了。隊長要我把川堂的公怖欄「佈置一下」,這公佈欄約4x1公尺,這對我而言太容易了,不就是教室佈置嘛,心中暗自竊喜,所以我在休假前花了三天,在寢室內做了一個非常大也非常漂亮的立體紙雕。這裡我就耍心機,我雖然做好了,但是不貼出去,休假回來隊長問我要多久完成,我回答他還要一個禮拜;這一個禮拜當然會看我閒來閒去的,一週過去了隊長開會時臉色很難看問我:「看上面什麼都沒有,你什麼時候要弄完?沒弄完你這週別休假。」我回答弄完了,等一下貼。開完會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貼上去,其實因為我做得太精美了,當他中午回來看到,下午回來口氣對我超好,當天下午我記得我在大隊閒晃被他看見都沒事。後來還知道他拿我這個作品去和別大隊的炫耀,然後別大隊說要比照辦理,這就是加分項目,變紅也是慢慢變紅的。退伍一年後學弟來參加同期的婚宴,特別提到我這個作品還沒人敢拆下來。
學校裡的大湖,看來很美,不過在裡面的心態非常的不一樣:一點也不美。
開學後的行政我越做越順,不過基本上偶更還是會被罵,正好發生了九二一地震,這時我的役期還剩下九個月,國防部規定家裡如果有全倒或半倒者可直接退伍或折扺役期,有一位二梯的預官剛來就準備退伍,讓我們好生羨慕,對他很不好也很酸,這就是人性~~
應該是十月吧,來了一個消息:明年起減役兩個月,大家非常高興,如此我明年四月就能退了,心情變得很愉快,今年冬天非常冷,連高雄都能冷到五度,蓋著很厚重的軍被還在發抖,抖到天亮,雖然很冷,可是心卻是溫暖的,因為我離退伍越來越近,回想起退伍前楊排學長和我說的:「一切都是假,退伍才是真。」縱使軍旅生活有時愉快,都不具任何意義,我想要退伍。
接下來的生活只能說比之前好多了,一方面是得心應手的關係,例如考完月考,整份全年級學生的成績報告隔天就出來,部本部要資料也以最速件交出來;後來幫隊長寫書,做投影片,加上又做了一個3 x 1 m的大海報,他也很滿意。另外全校軍官技測第一名又放二天榮譽假,校運會軍官四百接第一名又兩天榮譽假,休假時也三不五時回家帶個小禮物孝敬他(很重要!!!!),過完這個冬天離退伍前二三個月,可以說是紅到不行,開會時我最後也坐到他的左邊去了,是他要我坐的,然後每次問大家意見時,有損及同仁利益時我也會出來表達意見,不再用看好戲的心態或是不干我事的心態冷漠旁觀,因為我知道那種感覺很不好,說也奇怪,他比較能接受我的意見,態度也慢慢不會像以前這麼嚴悛了,而且開會時我們也慢慢的會出現笑聲,可能同時受別人的影響的原因吧而且他也把精力轉到對付另一個新來的陸軍小老弟身上(別大隊的);無論如何,我們之後的學弟來已經感受不到我們之前那種如驚弓之鳥的情緒了。
最後二個月可以說都是自己蓋假單,外出單也自己蓋,晚上我沒事就開始幫同期買東西跑腿買飲料這些事,有福利一定是大家都有,休假回去回來時帶個禮物請同梯,真的平常不會感覺什麼,可是當兵時感覺一定特別溫暖,所以他們也不會覺得我太爽而眼紅,加上押菜我也幫他們接下來,同期的關係可說是非常好。
別人是假少,我是假多放不完,因此後來校本部又要找我去招生台中市國小,我都有點不太想去,不過還是跑了台中市所有國小,大概又放了20多天的招生假。後來我幾乎是每週放三到四天,最後一個月是一周出現二天,退伍前一個月都在放假,因為真的是「榮譽假放不完」,因為星期三有莒光日要出現,理論上星期二的晚上十二點要收假,不過有幾次我都星期三早上六點才出現,還好都沒事,同事都會幫我Cover, 真的很感謝好友陳排,因此退伍後幾年我每年都「專程」去台北找他。這就是我的當兵經歷,榮譽假放不完真的是這樣,累績至少放了20天的榮譽假,加上不知多少的黑假(自己放自己假的),加上招生假和正常的假,我的假真的有放接近役期的1/2,真的是很奇怪的經歷。我們隊長其實只要你事情做得好,他才不管你放幾天,後來一次放假他有打電話給我,要我把什麼什麼弄一弄,我就說休假回去馬上弄,他口氣也非常的平和,雖然我放的是黑假,他才不在乎呢,他連之前檢束的假都還我了!
最後有一個小插曲,上一期一梯要退伍的學長因為非常痛恨隊長,所以快退前一個月和隊長幾乎是鬧翻了,表面上是接受指揮,實際上是在背後說壞話陽奉陰違,細節我也不太清楚,至少楊排學長常和我說隊長的壞話,結果隊長火了,一個人一個人的假拿出來檢查,退伍前放到沒假的人就在營,只看他們退伍前無聊的在營區晃來晃去,想放又沒假放,和他們聊天也覺得很好笑,可以說是無聊到不行。
上面是我當兵的經驗,再次強調並不是為了比較什麼目的而寫出來,距離我退伍也有九年,很多細節沒寫出來或是遺忘。附上以下的故事,我曾在當兵時從很紅的學長中學到的,觀察入微加上臨機應變是其中的關鍵,處事的原則並不是長官要什麼就給什麼,而是長官可能要什麼,先準備什麼以備不時之需。所有的事不是等發生了才處理,而是要預防不當的事情發生。
後記
中正預校真的不是一個好地方,學生如果從這裡讀出來的軍官,就是所謂的正旗生,很難想像會變成什麼樣變態的軍官,我退伍後沒幾年初級部就廢了,我深深覺得廢掉是應該的,這些學生太小,不能適合軍隊團體生活,說不定會養成他們有縫就鑽,避重就輕,自以為是的觀念,當然優秀的學生還是有,但我看到很多國中部的素行不良的學生,偷雞摸狗,打混摸魚,違逆師長,要知道他們十年後可是代替你我保衛國家,坐領高薪的人,不禁汗顏。
說了不好的,也要說說我自己的經驗談,事實上,當兵讓我成長,做事的態度也有了180度的轉變,因為當兵等於是進入社會的一個過渡,也正在脫離家人的保護,我從學長身上學到很多,不是用錢買得到的,例如謝明勳、朱一中、陳信良、楊明宗等;也從同梯的身上學很多,如陳正源、林昇彰,下面這個故事也是我當兵後才有的體認,對我而言,這不只是一個故事而已,我幾乎就是阿泉的翻版。
備註
[1] 印象中好像那時某單位押菜車開車出意外,所以才規定要有軍官陪同負責。
--------------------------------------------
阿泉與西瓜的故事(小故事大啟示)
前言
一家批發商行,聘請阿泉和阿俊,他們同樣是應屆畢業,工作上都非常賣力。
沒幾年,阿俊很快就獲得老闆的賞賜,一再被提升,從業務員到業務主管,阿泉好像被遺忘似的,至今還是業務員。
有一天,阿泉終於忍不下這口氣,向老闆提出辭呈,大膽說出老闆沒有用人的才能,辛苦的員工沒有獲得賞賜,只光偏袒拍馬屁的人。
老闆聽完阿泉的一番氣話,知道這幾年來阿泉非常賣力,不過就是少了一樣東西,為了讓阿泉深刻瞭解自己和阿俊的差距,老闆出了一個題目。
老闆這麼說:「或許我真的有些眼拙,不過我想證實一下,你現在到市場看看有沒有人賣西瓜。」
阿泉很快來到市場找到賣西瓜的人,回到商行稟報,老闆問說:「那麼,他們西瓜一斤賣多少?」
阿泉又跑到市場去問那個賣西瓜的,然後回到商行交差,這時老闆告訴阿泉:「你休息一下,你看看阿俊怎麼做的。」
老闆吩咐阿俊同樣的事情,過了不久,阿俊回來報告說:
「老闆,市場我都找遍了,只有一個攤販在賣西瓜,一斤賣十二塊,十斤特價一百塊,庫存還有三百四十個,市場大概有剩五十八個,每一個大約有十五斤,前兩天才從南部現採運上來的,全部都是紅肉西瓜,品質上還不錯。」
一旁的阿泉聽了感到很慚愧,終於瞭解自己和阿俊之間的差別,他決定不辭職了,立志和阿俊看齊。
【默想】
別人比你成功,並沒有什麼大秘訣,只是比平常人多想、多看、多瞭解而已。
同樣一件事情,別人看到了幾年以後,你只是看到明天,一天和一年的差距有三百六十五倍,你有什麼條件贏別人?
想想,人生你看了多遠,你的設想周不周到呢?
原文 2009-12-14 01:15: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