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上集）（上集傳送門）
高雄市立聯合醫院的某間手術室外，湧入了五位少女。
手術室外面的塑膠椅上，坐著一位西裝筆挺的男士，他是王老先生的秘書，他原本緊繃的表情因為少女們的到來而略為放鬆。
「王老先生他……怎麼樣了……」蕾蕾邊喘邊問。搭計程車到醫院外後，他們火速奔到這裡，看著手術室門上亮著的紅燈，蕾蕾覺得自己也快得心臟病了。
秘書無奈地搖搖頭。「王老先生的看護在他昏倒後，立刻叫了救護車，在他被送來的途中……完全沒表現出生命跡象。」
蕾蕾蹲到地上摀住臉。小穹從沒看過強悍精明的蕾蕾哭泣的樣子，但她此刻感覺非常危險。
「不要太灰心。」小穹拍拍她的肩膀。「手術還沒有結束，就代表王老先生還有希望。」
等待的時間漫長到讓人窒息，五位少女跟祕書一樣坐在塑膠椅上，目不轉睛地看著手術室的燈。小穹緊握著蕾蕾的手，但後者的手指緊握到泛白。
一個小時以後，燈熄滅了，醫生滿頭大汗地走了出來。
「請問王老先生怎麼樣了？」艾米焦急地問。
「救回來了，不過還在昏迷中，要再過幾個鐘頭才會醒來。」醫生脫掉口罩。「他的血液中沒有可疑的物質，也沒有明顯的內外傷，我們目前無法確定王老先生心臟病突然惡化的原因。」
「王老先生這幾年的病情不是很穩定嗎？為什麼……」蕾蕾大聲說道。
「……等看護的筆錄結束以後就會知道了。」秘書說。在場眾人一期望向他。
「王老先生休克的地點是他的臥室，當時只有他的看護在場。如果這是謀殺案的話，他的嫌疑最大。」秘書推推眼鏡。「王老先生送到醫院後，秘書就被警察帶走了。等他們做完調查，就能確定王老先生發作的原因。」
「那我們也去警察局吧？我也很想知道王老先生為什麼會惡化。」婕兒說。
「不用去了。」一個聲音闖入他們的耳內。
只見走廊尾端的門開啟，兩位警察帶著一個身穿白衣的男子走了進來，發話者正是白衣男。
蕾蕾記得他就是王老先生的看護，頓時她怒火中燒，快步走向他。「我問你……」
「不關他的事。」警察說：「我們已經確定王老先生病情惡化的原因了。」
少女們立刻站了起來。「請告訴我們！」耐耐說。
「王老先生的情況怎麼樣？」看護問負責手術的醫生，醫生把王老先生的情況說完後，看護點點頭。「我知道了，讓我協助接下來的入院程序吧。」
說完，他和醫生一同進入手術室，將躺在擔架上昏迷不醒的王老先生推出來，移往加護病房。
小穹看著看護先生的表情。從來到這裡到此刻，他的臉上始終寫著憤怒二字。
「根據看護的說法，王老先生在吃過中餐準備午睡前，使用了平板電腦觀賞動畫影片。」警察說。「我聽說該片是王老先生投資製作的。」
「是的，我是那部動畫的負責人。」蕾蕾拍拍胸膛。
「看完影片後，王老先生又使用了一會平板，卻在看到一半時表情非常激動，並且開始顫抖。」警察說：「等到看護要給他做急救時，王老先生就休克了。
「我們聽完看護的說詞後，派人到王老先生的臥室搜查，找到了他當初使用的平板。」說罷，那名警察打開公事包，從裡面取出一個平板電腦交給蕾蕾。「這副平板電腦解除鎖定後，就是王老先生休克前瀏覽的頁面。」
蕾蕾接過平板。在打開畫面的一瞬間，她完全明白了。
她默默將平板放到椅子上，然後朝旁邊的牆壁用力一捶。「這些可惡的臭酸民！」
少女們嚇了一跳，小穹趕緊握住發怒的蕾蕾的手。「這樣會給醫生們帶來困擾的！」
艾米隱約猜到是怎麼回事了，她看向平板。
果不其然，畫面上顯示的，正是巴哈母湯新聞網，高捷少女動畫的報導底下的留言。這是王老先生休克前最後看到的畫面。
艾米記得蕾蕾說過，王老先生身患心臟病，不能接受過大的情緒起伏。
那麼，他今天會休克的原因再明白不過了。這部動畫承載著王老先生的夢想，而留言區那些尖酸刻薄的評論，無疑是劃過王老先生夢想的無情利刃。
還好今天的手術，將王老先生的命救活；如果手術沒有成功的話，那這些網路上的酸民，每一個都是殺人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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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著玻璃窗望去，王老先生的表情很安詳，心電圖的反應也沒有異狀。
「醫生估計王老先生明天就會醒來了，請各位無須擔心。」護士對少女們說。
「好的，謝謝。」蕾蕾喃喃說道，少女們彼此交換鬆一口氣的眼神。如果確定沒有大礙，那是再好不過的了。
「我們回工作室吧。」小穹提議：「現在製作組的群組快要爆炸了，大家都在問王老先生的情況，回去跟大夥當面解釋比較好。」
「妳說得對。」蕾蕾點頭。從現在起，王老先生會獲得全天無休的照護，雖然仍舊不能放心，但她們也必須振作起來。
五位少女離開醫院，來到動畫工作室。她們進門之前，卻聽到一陣陣嘈雜的交談聲，是很多人的嗓音構成的，而且口氣都很躁動。
「搞什麼？」蕾蕾皺眉，她打開門走進去。
辦公室裡除了工作人員以外，還有一個身穿套裝的女子，那名女子戴著眼鏡，給人一種精明幹練的氣質。其他工作人員都圍著她，從他們的架式來看，似乎在和那名女子起爭執。
「蕾蕾！」畫師們紛紛湊上前。「王老先生現在怎麼樣了？」
蕾蕾將王老先生現在的情形告訴他們，盡可能地隱藏了壞的一面，只說目前他的情況很穩定。她也沒說王老先生是看了酸民的惡言才過度激動病發的，她怕講了會引起暴動。
解釋完以後，她問道：「……你們剛剛在吵什麼？」
其中一個畫師本來打算開口，但那名套裝女子站了出來。
「妳就是動畫委員會的導演吧？」她說：「我是何總裁的秘書。」
「何總裁是誰呀？」婕兒在一旁小聲地問一位畫師。
「是王老先生以外的動畫贊助商代表。」畫師悄悄說：「除了王老先生以外的贊助人中，以何總裁贊助最多，所以被選為代表。」
「我的上司跟其他贊助商都知道王老先生送醫的事了，我今天是代表他們來的。」秘書說：「他們有事要告訴妳。」
蕾蕾帶著秘書，走到工作室後面的小倉庫，把其中一張桌子清乾淨後一起坐下。
在門外，小穹拿出一個杯子貼著們，耳朵靠在杯底。
「既然那個祕書要私下講，就代表她不想傳出去，妳這樣好嗎？」艾米忍不住說。
「可是我還是想知道她們在討論什麼嘛。」小穹說。
「不好意思，請問剛剛那位女士說了什麼呢？」耐耐問其中一位畫師。
那個畫師嘆了口氣。「這……唉，妳們等等問蕾蕾吧。」
倉庫內，秘書從公事包拿出兩份文件交給蕾蕾。「請妳看一下。」
蕾蕾打開文件，一頁一頁地翻閱。第一份是王老先生的集團這幾年來的股市曲線圖，大部分的時候股價都維持良好，但在幾年前的特定幾個月會大幅跌落。
她又看了第二份，這份文件讓他有些意外，因為這是王老先生近幾年來的身體檢查報告，從他被發現有心臟病那年開始，一直到上個月。如果王老先生的心臟病當月有惡化的情況或發作，該月的備註欄就會詳細寫清楚病因。
「妳應該很好奇，為什麼我們會有王老先生的體檢報告吧？」秘書說：「如果妳仔細觀察這兩份文件，就會知道原因了。」
不用她講，蕾蕾就發現了。
每個王老先生心臟病不穩定的月份，他的公司股市都會下跌，毫無例外。蕾蕾對金融了解不多，但她也從新聞上看過很多原本前景看好的大企業，因為社長死亡或突然退休而引發金融危機的案例。
「我的老闆也是王老先生企業的股東之一，他一直在關注王老先生公司的發展情況。」秘書說：「妳能想像這種情況嗎？一間產值數億的大型企業的發展狀況，竟然和一個人的生命息息相關，每次王老先生病發或出狀況，全公司上至股東下至員工都會如坐針氈，萬一他稍有個閃失，就會有無數的人失去飯碗或破產。
「過去王老先生的情況都沒有今天這麼嚴重，這是他第一次住進加護病房，但這幾年每次他出狀況，公司的股價都會大幅下跌，最嚴重甚至在一個月內跌到剩原本的兩成。」
蕾蕾捏緊手指。
「王老先生是一位精通管理的董事長，因此他總能在康復後將公司的情況管理到正常範圍，但是這一次真的讓許多人嚇到了。」秘書說：「雖然還沒有反應到股市上，但很多專家都表示，今晚開始，王老先生企業的股價又會大跌，而且是史無前例的慘跌，而這帶動的效應是非常可怕的，每一家跟他有合作的企業都會受到波及。
「這是其他贊助商任命我來找妳要說的事。」秘書說：「剛才，其他贊助者因為王老先生的病情而開了一場會議，他們一致做出了一個決定：所有贊助者都決定撤資。」
累累臉色大變。「什麼？！他們怎麼可以說撤資就撤資？」
「其實每一位贊助者都認定，王老先生的動畫企劃是不會賺錢的，他們會贊助的主因是因為王老先生平日聲譽良好，而站在捧場的立場贊助。但是現在王老先生發生這種事，每位贊助者的公司都有可能受到經濟波及，因此他們都認定目前必須謹慎使用每一分資金。畢竟他們每位的投資資金都是不小的數目，相信您一定也知道。」
「可是當初他們在贊助時，不是已經簽下合約了嗎？」蕾蕾焦急無比。
「他們的撤資行為，並沒有違反合約。」秘書像變魔術一樣掏出合約影本給蕾蕾。「請看第三頁的第十六條。」
蕾蕾照她說的讀了，馬上看到讓她扎心的一段文字：「如果『王老先生有快遞』物流公司在動畫完結期間，出現大幅度的股價下跌，則所有合夥人皆享有撤資的權力。』」
蕾蕾摀住臉，感覺整個人都被撕裂了。這些贊助人承包了四成的成本，少了他們的資金，動畫根本不可能做出一整季。
我不能放棄希望，蕾蕾暗想，她看向秘書。「聽我說，雖然王老先生現在還沒醒過來，但醫生保證他一定會沒事的，其他贊助人能不能……」
秘書舉起手，打斷她的話。「我沒有決定權，只是負責傳達他們的話而已，如果妳有異議，請自行連絡他們；如果沒有，那動畫委員會今天就可以宣布解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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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書說完話以後匆匆離去了，蕾蕾獨自待在倉庫，半晌說不出話來。
她待了好一陣子後才提起精神，走出倉庫。在外面等待她的是著急的少女們。
「我剛剛聽到妳們說的了！」小穹抓住她的肩膀。「她說要撤資……這是真的嗎？」
「剛剛那個秘書什麼都沒說就走了，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啊？」婕兒急得不斷跺腳。
蕾蕾繃著臉，將剛才兩人的談話全說了。說完後，四位少女皆無言以對，畫師們更是議論紛紛。
「哪有人這樣的？這樣不只不尊重我們，也不尊重王老先生！」
「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啊？還要繼續留在這嗎？」
「太可惡了！王老先生知道了一定會很生氣！」
「我現在就去跟那個秘書問清楚！」
眼看大家的嗓門越吵越大，耐耐趕緊說道：「那個……各位……請冷靜一點……」但她的輕柔語調在吵雜聲中完全被淹沒，根本起不到安撫作用。
就在這時，蕾蕾扯開喉嚨大叫：「安靜！！」
畫師們紛紛住嘴，一齊望向蕾蕾。
「今天晚上，我會聯絡其他贊助商，說服他們取消撤資。」蕾蕾說：「你們先回去吧，在我跟他們談完之前，每個人都管好自己份內的事就好。」
雖然還是沒有人說話，不過氣氛已經穩定下來了，畫師們紛紛離開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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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早上，熟睡中的小穹被艾米搖醒。她比平常多睡了半個鐘頭，因為蕾蕾始終沒把談判結果告訴她，她熬到半夜兩點才受不了睡著。
小穹睜開惺忪睡眼，發現艾米面如死灰地看著她。
「妳看看這個。」艾米把手機給她，螢幕上顯示著官方粉專的貼文。
「很抱歉，由於內部的商業因素，高捷少女動畫化企劃正式宣布終止……」
這串貼文是官方發的，長篇的道歉文下面是一張卡通人物跪拜道歉的相片。這則貼文引來了大量的「嗚」和「怒」，留言區有眾多網友紛紛表示可惜，或感嘆臺灣動畫又失去希望了。
小穹的心涼了半截。蕾蕾的說服失敗了。
「……我們去上班吧。」看著失落的小穹，艾米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
（未完待續）（下集傳送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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