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絕四：「勿意，勿必，勿固，勿我」

孔子一生以四絕「勿意、勿必、勿固、勿我」要求自己。
「勿意」的意思是指做事不能憑空猜測主觀臆斷，一切以事實為依據。
「勿必」對事情不能絕對肯定。
「勿固」不能拘泥固執。
「勿我」不要自以為是，一切以自我為中心。

這句話我自高中初識，至今近二十年一直在我心中盤旋，因為我有時會思索這句話的真締也告戒自己不要犯了這四個錯。今天我突然有較深一層的領悟：「原來這四個事情指得就是人性，這人性應由演化而來，讓我們在群體中能利己，或是不受損害。」我發現真要能克這四絕非常非常的困難，幾乎做不到，以下是我深一層的淺見：

勿意--人性會去臆測別人的想法，例如我 問問題@精讚 中講到，有人問問題的目的「只是想知道你知不知道答案」，為什麼我會知道對方問問題的目的呢？就是一種臆測，EQ越高的人越能準確臆測別人的想法。EQ這種東西雖是與生俱來，但是EQ的能力確是經由後天的強化而形成。例如小孩子天真無邪，但是小孩子並不是沒有EQ，而是EQ並沒有被強化，所以你問小孩問題，大部分小孩並不會去臆測問問題的目的而顯示出防衛的意圖，都會很直覺的回答問題；相反的，大人因為EQ受到強化，會去「臆測」問問題本身的目的，而做出防衛的動作，因為誠實的回答也許會傷害到個體，因此我相信這絕對是演化的結果。

只要是有EQ的人就會去臆測別人的想法，這裡我就要談談所謂的自閉症。自閉症的人可以感受到恐懼、悲傷或生氣，但是他們無法感受到別人的想法，無法發現別人的喜怒哀樂，更不可能去掌握人際關係，白話一點說，就是無法「揣度他人的心智」。所以自閉症的人EQ極低甚至沒有，所以他們無法理解諺語和隱喻。所以要做到「無意」，除非是自閉，否則就要達到另一個境界：「用更高的EQ去克制臆測」。

錯誤的臆測比不臆測更糟糕。無論EQ高低，一旦作了錯誤的臆測，反而會落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蔽病，要克制錯誤的臆測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要用自己的想法去想對方，認為對方會和你想的一樣。」例如自己常馬虎而出狀況，當別人也出狀況，就猜測別人也是和自己一樣馬虎。如前面所述，臆測是一種保護個體及發展人際關係的行為，不可能避免，我們該學習的就是把自己的心放空少去臆測。

雖然孔子說「勿意」我相信他也做不到^[1]，因為他也說：「視其所以，觀其所由，人焉廋哉。」很顯然的，這些都是觀察及假設，並不是真正和別人去交談相處而來，我個人認為也是臆測的一種。

勿必--對事情不能絕對肯定，這點對我而言應該是「比較能」做到的項目。看過很多科學的文章及書籍，發現很多偉大的發現往往來自於毫不引人注意的小地方，這些小地方對於絕大部分的科學家而言，都只是「本來」就應該這樣而沒有深入去研究，只有那一些「不認為如此」的科學家去研究而發現了驚人的現象，例如發現行星運動定律的克普勒，反駁教會地心說的哥白尼以及推翻亞里斯多德「重物落下比較快」謬論的伽利略。近代的例子如1996年諾貝爾物理獎三位科學家對氦三超導性質的發現，由於其他科學家對於實驗中的數據小小的偏差都認為是實驗誤差而未發現；例如貝克勒發現放射線的過程中，對於他對別人認為「一定失敗」的底片並沒有丟棄，反而還拿出來沖洗進而發現放射線的存在。還有如交大應化何子樂教授說的故事：「伽凡尼解剖青蛙時，兩種金屬不小心碰觸造成青蛙腿抽動，他認為是『生物電』而未加會，反而讓伏特發現兩種金屬可以產生電流」。

科學家應該較平常人更能實事求還是會犯了「必定如此」的錯誤，更何況是一般人，所以就我覺得，自然界並不是像我們看得這麼簡單，正和負、陰和陽、0和1；很多是我們未知的事，套用在人身上更不可能只是對或錯，要或不要二分法這麼簡單，所以「勿必」提醒我，凡事用不同的角度去看，就會發現不同的面像。我很認同孔子言：「眾善之，必察焉；眾惡之，必察焉。」就是要我們對於別人肯定的事再多加審視，抱持懷疑的態度加以明辨。

很多人給別人建議是這樣：「你不接受我的建議，到時...你不要怪我」或是「你接受我的建議，我保證你一定不會…」這種講法其實不好，聽的人不一定能接受，因為講的人犯了「必定如此」的毛病，我覺得應該改用較正面且較弱的說法「你若接受我的建議，我想... 的機會高一點」。例如老婆要小孩多穿衣服，她都說：「你不多穿衣服，等一下又感冒」。雖然小孩子不懂要我們規定，但我還是比較喜歡這樣的說法：「你還是去多穿衣服，要不然等一下會冷就麻煩了」因為我老婆的EQ太高，她總是會把最後面最壞的結果講出來，例如她要小孩不在路上玩：「你們兩個上別在路上追來追去，路上車這麼多，等一下被車撞。」我會傾向不要用這麼「肯定」的講法：「你們兩個上別在路上追來追去，路上車這麼多，很容易發生意外。」這裡我要感嘆一下，因為我常用弱動詞，用詞語氣會比較弱，比較沒有說服力，所以要拿捏好還得再酌磨，例如方才的例子，小孩如果覺得他不會冷而不去多穿衣服，我也不會強制，反正到時真的冷就給他冷一下，我的想法就是先不要去鉗制小孩的思考，小事可以讓小孩自己去決定，自己去體會惡果，不過我老婆不太能接受「冷一下」這種做法...

勿固--不能拘泥固執。人說「越老越固執」所以小孩的可塑性高，越老的人觀念越難改變，更怕接觸新的東西。一部卡通及漫畫「獵人」就常在說：「當一名獵人的條件就是要能勇敢的面對未知的事物。」民國89年時我剛退伍，當時覺得「面對未知的事物」有什麼好怕的，沒想到十年後我才越來越能體會，隨著年紀增加，會越來越怕面對未知的事物。因為老的人經驗多，見過的東西多，自己以為很清楚什麼對自己有利而不願意去改變，會害怕面對新的事物，所以很多老人不願意學新的東西，也很多人堅持己見認為自己的見解或是做法才是正確的，這就是一種固執。

固執是人性，人會學習適應以及習慣，習慣後就很不喜歡改變，例如記床(一定要自己那張床才睡得好)、記馬桶(一定要自己家的那個馬桶才肯拉)都是習慣下的產物，人不願意改變已經養成的習慣，也慢慢變固執。再看看小朋友，吃什麼都沒關係，睡哪裡都可以，去哪裡都好玩，因為小孩沒這麼多「經驗」；對他們而言全是未知的事物，所以願意去改變，這也包括觀念的改變；而年紀大了，經驗多了，堅持的東西也跟著多了，就慢慢固執起來。經驗這種東西也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有過好的經驗就不願嘗試其他可能不好的經驗。大致而言，固執是好的，但是過份固執就如人言是「冥頑不靈」只是愚昧及令人反感而已。誰見了這種人如不有心迎合，不然還是避之唯恐不及吧。

勿我--不要自以為是，一切以自我為中心，不要一切為我。自私是人性，貪也是人性，但也不要做到損人利己。自以為是的人多半有兩下子，可能也有兩個錢，自以為自己是對的，也認為別人照著自己的路走就對了，殊不知每個人的個性、長像、能力、語言都不相同，同一個模子不同的材料也不會做出相同的東西。所以一切以自我為中心看別人，會覺得別人愚蠢無知，這也難怪以地球為中心的地心說會流傳這麼久。就人際而言，自以為是的人往往身邊不是迎合者，就是有所圖。其他人根本不想接近，也如我問問題一文中提到的：「自己已經有答案了，還去問別人，看法若相同則強化自己的看法；對於和自己看法不同的必提出反駁，以合理化自己的見解」說穿了，就是自負過高。自負過高的人只會讓人反感，久而久之就再也聽不到不同的聲音，未來自己就可能因自負過高而跌跤。古代多少皇帝因為以自我為中心而國勢日下，小人當道，因為自我為中心的皇帝身邊的人盡是迎合之徒，有不同聲音的人反而一一被疏離。居高位者更要小心「勿我」啊。

「分享」是少數動物才有的行為，因為分享是「利他行為」，利他行為有助於群體的生存，群體生活也才能保障個體的生存，這個「利他主義」(Altruism，也可譯為利他行為）的理論目前有許多的研究。這理論引申來說，只有利他才能永遠的利己，只有利己而不利他，久而久之就很難再利己。商場上的例子像是亞哥花園的創辦人莊文勤，報導說他是一個利己主義者，當亞哥情況好時，他對股東及投資者並不好，大家開始疏遠他直到而今亞哥欠債數億已無力回天。想想看，如果你跟的人是利己主義者，你想跟嗎？

參考資料

[1]《呂氏春秋》卷十七《審分覽‧任數》孔子歎曰:「所信者目也，而目猶不可信，所恃者心也，而心猶不足恃，弟子記之，知人固不易也。」故知非難也，孔子之所以知人難也。

原文 2009-12-26 01:59:11